翌日清晨，天光大亮。
方孟伟带着满腹问题敲开了方家兄弟的大门......
“来了啊，快进来......”像是等待了他了许久，方孟伟不过才敲了一声门，明楼便一身衬衫马甲笑意盈盈的开了门，“快来尝尝阿诚做的早点......”
明楼是温和且有礼的，他将方孟伟自门口引至餐桌，一言一行都拿捏的十分到位......
方孟伟的疑惑比来时更加重了，他随着明楼落了座，又看明诚黑着脸端来了青粥小菜，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来这演的是哪出戏，见明楼依旧笑盈盈的接着明诚递来的碗筷，方孟伟便也伸手帮起了忙......
“方少爷就不必帮忙了.....”明楼笑，抢过方孟伟手中的碗筷道，“今日你是客，好好坐着就行了。”
“明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方孟伟生就急性子，加之本身就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此时见了明家兄弟一副请君入瓮的做派更是忍不住了，干脆端直了身子炮仗道，“北平如今粮食短缺，人人都吃不饱，先生倒是有渠道，弄来了不少白面粮食......”
“方少爷不用这么撒气，大哥这也是把三日的白面拿出来让我团的包子，说到底还是为了方少爷，方少爷若非要气一气，也当气自己才对！”阿诚有理有据的怼了方孟伟一鼻子后便挨着明楼坐下了，一边给明楼盛了粥，一边给方孟伟递了包子，“吃吧，方少爷。”
“阿诚......”明楼佯作斥责的将阿诚手里的包子接过，转头却拿着递给了方孟伟道，“方行长的事情我能说的不多，但方少爷若是要问，我自然会在这能说的范围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孟伟伸手接了明楼递过来的包子放在碗里，看着低头夹菜的明楼道，“明先生来北平是做什么？当真是为了国民经济分忧？”
“嗯......”明楼点了点头，将嘴里的粥咽了下去道，“虽说这也是个借口，但想为国民经济分忧的心却是不假的......”
“哼！能言善辩！”方孟伟道，“那你同我父亲是第一次见面？”
“大哥和行长是第一次见面， 但......”阿诚见那方孟伟言辞不善，未等明楼开口便先放了筷子白了方孟伟一眼道，“但我同你姑爹从前便见过面，当时他便将我认错了，只不过那时我未曾想过是这么相像......”
方孟伟看了看说话的明诚，虽说这张脸他这几日看了不少次，但这像照镜子一般的感觉还是令他有些微妙的亲切感，明明这张脸是怒着的，他却也怕不起来，只一张嘴便又点了火信子......
方孟伟：“那是你以为的，谁知道明先生......”
明城冷哼一声打断道：“方少爷未免想得太多了......”
“不错.....”不看剑拔弩张的二人，明楼又向嘴里塞了一口小青菜，这才连连赞叹道“嗯，清炒小青菜好吃！”
明城：“大哥！”
“哎呀，做什么这么紧紧张张的？”明楼按了按阿诚的手，转头看向方孟伟道，“来北平前，我确实没见过方行长，但却是见过方少爷的。”
方孟伟愣了愣，“什么时候？在北平？”
“是一张照片......”明楼放了筷子，坐直了身体道，“那时方少爷刚到北平警察局，国民政府同我邮寄了新任警察局长的资料，其中有一张报纸，报纸上有张合照，而方少爷便站在新局长徐铁英的身边......”
方孟伟：“明先生好眼力，一眼便挑出了我。”
“还不是因为你的长相......”明楼笑，“当时我还道奇怪，怎么阿诚跑到北平也不和我说一声，后来问了他几次，知道不是他便更加好奇了，这就托人找了找你，后来也就知道了......”
明楼缓缓解释着，方孟伟似信非信的听着，阿诚倒是没什么意外的，只一脸吞了苍蝇的模样瞪着自家大哥......
明楼：“你也别这么看着我，当时我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天能遇见。”
不知道？我看你是装不知道吧！
阿诚腹诽着，但见明楼依旧装傻卖呆，他一时也不知道说他这大哥点什么好，只好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
方孟伟：“那前几日绑了我的事，还有我父亲......”
“至于绑方少爷的那件事，算是明某照顾不周，原本是想请方少爷来家里坐坐，没曾想阿诚却打晕了你......”明楼摇了摇头叹气道，“就这请人的方式来说，你们二人还是很像的......”
方孟伟，明诚齐声：“闭嘴！”
“好好好，我不说了”明楼投降，见阿诚怒气更胜，只好绕了个话题打哈哈道，“至于方少爷好奇的行长在做什么......”
明楼顿了顿，眼神示意阿诚先下去，却见阿诚闭了眼不去看他，又静了半晌，他总算是明白这小祖宗是不听这话茬子誓不罢休了，真是反了......反了啊......
明楼叹气，看了眼方孟伟道，“北平这贪污之风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若说中央银行没贪，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但......”
方孟伟：“但什么？”
“为官者都贪，虽说大贪小贪没区别，但是不是强迫还是稍微有些不同的......”明楼看着方孟伟，摇了摇头又接着道，“方行长坐到这个位子上，若是这世上再无亲人，想必为节为志他都断然不会贪的，可志节之外论亲缘，却甚少有人能逃得过......”
明楼话到此处便不再往下说了，方孟伟却是全都明白了，他虽是个急性子但却不傻，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又在污流横行的官场待了这么些年，若说听不懂也实在是太傻了些，可越是这样他便越难过，得知在他心中一直都像明灯高塔一样的父亲可能是为了自己而放弃了原本的志节，他便再吃不下一口东西，后面的问题他也一个都问不出了......
“北平的局势如今你也看清楚了，方行长年岁也摆在那里了，方大队长同他不对付，想必他自己也清楚也许保不住孟傲，或换句话说，方大队长也许根本不屑被他保护，因此如何保护你保护木兰，便成了方行长如今行事唯一的标准......”明楼缓缓道，“无论你怀疑方行长什么，但他所做都是为了你，至于我......则也是为了亲人罢了。”
明楼闭口不言那亲人是谁，可在座的却都已了然......
明诚不再说话，也不去看明楼，只暗地里同自己较着劲，不断地往嘴里塞着包子......
而方孟伟则被方才明楼的一席话搅乱了思绪，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呆呆的坐在位子上，半晌也没个动静。
倒是明楼，说说笑笑间一碗饭已然吃了个精光，见明诚吃的开心，他只觉得自己刚才仿佛只吃了个三成饱，于是便朝着明诚侧了侧头，笑眼一弯祈求道，“给大哥再盛一碗白粥吧，要稠点的，没吃饱......”
“要求还真多！”明诚嘟囔着，身体却是非常听话的站了起来，端着明楼的碗便去了厨房......